海禁初开,广州立刻便如南方的树木,一有飘风细雨,便立即破土、拔节劲抽,迅速生长为茂盛的大树。因反清复明而隐居的大学者屈大均,也按捺不住,写下了《广州竹枝词》七首,其中有几首便写到了这一变化:
洋船争出是官商,十字门开向二洋。五丝八丝广缎好,银钱堆满十三行。
另外还有一首,题《南海神祠作》:
波罗花落蛮娘拾,狮子洋开估舶能。汉代楼船零落尽,何时重见伏波功。
这些诗,真实记录了开海后的情状及诗人的无限感慨。而另一位同是反清复明的志士陈恭尹,隐居后亦留下诗作,第一次写到了粤海关。诗名为《铙歌》:
粤海关开海舶过,渔人生计只渔蓑。
从今不用愁饥馁,鱼课承恩减已多。
诗可证史,一点不假。后人在《澳门纪略》中,也将海关写得颇明晰:
国朝康熙二十四年,设粤海关监督,以内务府员外郎中出领其事。其后或以侵墨败,敕以巡抚监之,迩年改归总督。所至有贺兰、英吉利、瑞国、琏国,皆红毛也。若弗郎西、若吕宋,皆佛郎机也。岁以二十余柁为率。至则劳以牛酒,牙行主之,曰十三行,皆为重楼崇台,舶长曰大班,次曰二班,得居停十三行,余悉守舶,即明于驿旁建屋一百二十间以居蕃人之遗制也。
蔚为奇观的夷馆,在这些年间也渐渐完善了起来,外国人在《航海日志》中甚至写道,所有夷馆的格局,都近乎一模一样。他们猜想,当年广州城外,必是专门有一家建筑行,统一设计了这种模式,又统一加以营造,所以,无论何时所建,都一个标准:它拥有一个独立的庭院,进门便有一大照壁,挡住从外边投入的视线,这自是中国传统格局。大门的一侧,建有一个门房,在门房的门口,挂上一个大灯笼,当然是竹篾编的。绕过照壁,可以看到,夷馆里边,左右为两栋平行的两层建筑,两楼之间,则为长条石板铺出来的方形院落,有自己的排水系统;走过院子,正面当是主楼,造得很是讲究,外墙用的是青砖、龙骨砖,后者是砖中有木棍做有芯子,当为岭南俗称的空心龙骨砖,屋顶上的瓦片,与西洋的相差无几。室内,是一色的木板地。令外商叹为观止的是,楼上,每每面向江面伸出一个不小的阳台,阳台下方的石柱,更直接打入了水面……要知道,在西方,这种“有风景”的楼宇,当是价格不菲的。他们工余之际,享乐则是至高无上,难为中国人也想到了。
不过,设立粤海关之际,来广州的外国商舶,也没有几艘,大都在澳门互没有几家。
当时,海上称雄的,已不是佛郎机(葡萄牙)了,荷兰,随后更是英国取而代之。荷兰人因被郑成功打败,失去了台湾,所以清政府攻台,则出了一臂之力,并以此居功,要加入来中国的贡舶贸易了,可澳门的葡萄牙人不买账,不曾力荐,清廷也以历来贡使名单中无荷兰之名,作“八年一贡”的规定,让荷兰人很没面子。不过,在开海禁之前,他们已与平南王尚可喜搭上了关系,与活跃于广东的“王商”有贸易往来 。